可她是命。

〔一八,八九?〕恰平生

短篇完结玻璃渣。
不喜勿入,禁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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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佛爷!那墓去不得啊!是大凶!”
“佛爷!我害怕!我不会死吧!”
“佛爷,果然是佛爷,总能逢凶化吉。”
“是吗?那齐铁嘴就祝佛爷与夫人灵犀互通,百年好合。”
“张启山,你没有良心。”
……
他是这样说的。
仿佛嗜着血,透着绝望。
张启山也不大记得那个总是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齐家老八,是什么时候不在的了。
当他某一天忽然惊觉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看见过那个穿着布袍,戴着眼镜的人了。
莫名其妙的,张启山带着人就到了原本齐铁嘴的堂口,一个不起眼的算命摊。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那堂口原本是那人铁打不动的根据地,如今却不见了踪影。
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头,张启山甚至有些不敢去齐老八的家里一探究竟。
可他还是去了。
不过去得太晚,人去楼空。
张启山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忽的炸开,炸得他头晕眼花,几近把持不住。
仿佛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唤过副官,沉着声带着细碎的颤抖和嘶哑,问道
“这段时间,八爷可有找过我。”
“……没有。”
副官低声的答道,脑中却是与他所答并不相符的画面。
副官记得那天,其实八爷是来过府的,在佛爷正好与刚进门的夫人回了娘家探亲的那一天。
副官记得齐铁嘴与他的嘱咐
“不要让佛爷知道我来过。”
副官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欺瞒长官的事情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做的,只是听了齐家八爷的那声笑,莫名的应下了。
从那天起,他也再也没见过八爷。
直到今天佛爷莫名的想起,恐怕连副官也会忘记有多久没见过那个满嘴命理的神算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副官在心底盘算着,忽的想起来。
大概,是从夫人进门之后吧。
张启山那天在齐府门口站了许久,久到像一辈子那么长,可终究已经不会再有人从里面迎出来,堆满笑容,唤他一声佛爷了。
那人还是走了,从此长沙城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张启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突然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怎么也无法弥补。
“佛爷,九爷让人传话来,说风大了,别在这站着了。”
张启山蓦地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经尽黑,沉默的半晌,他终究还是不甘心,一撩披风,头也不回。
“去九爷府上。”
当老九把一盏热茶放在他面前时,张启山灼灼的目光紧盯着他,直到他出声叹了一口气。
“佛爷,八爷走的时候是来见过我……”
“他说了什么。”
连张启山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冷得吓人,可老九并不惧怕,伸手揭开茶盏,里面的茶水因为他的触碰泛起涟漪。
老九的眼光蓦地变得深邃起来,声音也幽幽的带着凉意,直戳到张启山的心里。
“佛爷,你还要他说什么。”
老九突的一笑,笑得嘲讽
“左不过是一些祝你夫妻二人白头到老,和谐恩爱的话罢了。”
张启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像有什么堵在了喉咙里,气闷得他想要尖叫。
老九喝了一口茶,慢慢的抬头看着那莫名有些佝偻的人,笑着说道
“佛爷,老九也借着老八的吉祥话,祝佛爷与令夫人,今生美满,多子多孙。”
今生美满,多子多孙。
这句话像一把带着血的刀子,一下子插在了张启山心头最痛的位置。
痛得他清醒。
痛得他绝望。
他知道,那个人是铁了心的怨他了。
张启山无力反驳,也没办法反驳,闭了眼,满脸疲惫。
“他去了哪。”
老九听了这句,也不去看张启山茫然无措的模样
“我哪知道,佛爷大可以找个算命的算一算,看看老八会去哪。”
张启山不是听不出老九话里带着的刺,可他只得默不作声,他知道在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起身似要离去。
老九并没有留他,端坐在椅子上,轻吹着茶,可张启山一只脚刚刚踏出,就听老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启山,你的心真狠。”
张启山脚下一顿,却只是片刻,另一只脚踏出,不带丝毫迟疑。
他太狠心吗?
是吧,当着他的面,点了三盏天灯,当着他的面,娶了尹家的大小姐。
所以他走了,悄无声息。
之后的几年里,张启山依旧正常的生活着,处理大小军务,闲暇时陪着夫人赏花喝茶,仿佛除了那天的失魂落魄,他活得很好。
没有去找他,好似那个人从未存在过他的身边。
这是齐铁嘴想要的,他便给他。
可是那年,风雪那样大,消息从外面传来时,张启山似乎只听见了呼啸的风声和某些东西滴落的声音。
齐铁嘴死了。
死在那个很冷的冬天。
那是张启山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经历过的寒冷,仿佛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渣,连呼吸都带着血味。
那也是副官从未见过的张启山,不顾一切似一只困兽一般的凶狠,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天夜里,张启山连夜冒雪出城,赶了三天,终究还是赶到了那个人的身边。
而那个挡在门口的人,是老九。
“滚开。”
“佛爷有脸见他吗?”
“……”
“佛爷三思。”
“……老九,让我见他。”
张启山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连日的赶路让他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老九看了他许久,终究还是让了步。
“老八他前几年下了斗,千年的斗。”
老九的声音沉沉的,窥视天意,齐家本就是做的折阳寿的行当,而老八又下了这样一座斗。
“听说……撑了几年,还是不行了。”
老九说完,叹了口气,让出身后的门,张启山整个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竟是有些跌跌撞撞般进了门,老九听着门闭的声音,五味杂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雪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越下越大了。
屋内躺在木板上的那个人面目苍白,却显得格外安静,一点也不像张启山记忆里的那个算命的。
佛爷,佛爷,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不要钱的!
我不信命。
那怎么办,我齐铁嘴只会算命。
那时张启山没有说。
也说不出口。
张启山怔怔的看着那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的人,张了张嘴,颤抖着却发不出声。
有你在就好。
一旁燃烧的蜡烛忽的炸了一声,挑得整个房间忽明忽暗。
张启山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好似用了一辈子那么久。
他就躺在那里,和每次下斗后受伤昏迷的样子一模一样,仿佛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又会叽叽喳喳的在他身边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老八……”
张启山慢慢的蹲了下来,有谁知道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张大佛爷在此时此刻竟茫然得像一个小孩,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可颤抖的双手怎么也不受他的掌控,慢慢的,张启山的手,覆在了那个人已经冰冷了的手上。
这是他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
像这样握着他的手,从来只出现在梦里。
可是他再也不会跳起来与他斗嘴和争吵了。
当初心里不好的预感终究还是成真了。
张启山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这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
他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说了,说他的心,说他的过。
老九说他张启山心狠,可是看看啊。
他哪里狠得过齐家的八爷。
这一个不小心,就是刻了毒的恨。
张启山怔怔看着他,眼泪蓦地从充红的眼眶里掉下来,砸在手背上,穿堂风一吹,仿佛将他的声音渐渐吹散。
他说
老八,你的心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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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爷,我与你算了一卦,你与尹家小姐定白首不离。
那人的声音淡淡的,环绕在张启山的耳边,张启山仿佛都能看到那人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意。
白首不离。
可一转眼,那人决绝的眼神和嘶哑的声音又从心里某个位置传出来,血淋淋的。
张启山,你没有良心。
“老八!!!”
张启山蓦地从床上惊醒过来,满头大汗,似喘不过气来。
张启山。
你没有良心。
张启山怔怔的,忽的笑起来,却有泪溢出,他伸手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而那手上比起从前,蓦地多了一枚戒指。
那是老九交给他的。
说是老八下斗的唯一所得。
你看,这个算命的就连最后,也从不让张启山好过。
“齐羡……”
一如这些年每次那人入梦而来时,张大佛爷卧房中,总会有一些声响,例如喃喃的自语,例如毫无由来的恸哭,而作为下人,每一个值守的家丁,也只能绝口不提。
哪怕,烂在肚子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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