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命。

妄|JulianX华港生|BE短篇

‘你站住!’

那人的情绪激烈又绝望。

是漆黑的枪口,又对上他悲戚的眼神。

像是被荆棘束缚着拼命挣扎留下的道道伤痕,渗出来的都是鲜红而滚烫的血。

滴在华港生的心头。

一滴,又一滴。

华港生知道那是什么。

知道那束缚着那头野兽的是什么。

那东西同样束缚着华港生,捆绑着他直至失去气力。

华港生看着那人举着枪的手隐隐在颤抖,看着他眼里挣脱不开的东西,像一团墨,浓重得无法化开。

‘开枪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似还带着笑意。

他对着那人这样说着,然后看着那人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变成痛,最极致的痛,看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颤抖直至无法握住那把枪。

然后华港生转身,离去。

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那个人。

哪怕一眼。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那人的唇启启合合,那唇他感受过,是他留给他最致命的记忆,无论他如何闭眼,如何逃避,就像他那日挂着玩味十足的笑意对他说

‘你不喜欢我吗?’ 

蓦地华港生睁开眼,四周漆黑幽静,他躺了一会儿,然后才坐起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动不动。

慢慢的,有什么东西从华港生的眼睛里落了出来,一下又一下的砸落在被子上,那隐藏在某个地方的情绪好似蓦地被炸裂开来,迅速的蔓延到他的四肢,那种疼痛感仿佛生生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华港生…’

是他那夜在那人眸子里看到的雾,挥散尽后成了他华港生心上的针。

‘我活不了了。’

一丝一毫都动不得。

〔Julian。〕

‘你不喜欢我吗?’

‘阿贵。’

华港生说不清,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有的只是这每晚梦境里再看到的那个人。

白衬衫,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想到这,华港生忽地想笑,可好像又牵扯到某一处伤口,好似那人留下来的恶作剧,警示着华港生。

不仅仅只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还是他华港生同床共枕的弟弟。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那人唇边的笑啊。

梦魇一般。

————————

鲁德培对华港生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敌人?

弟弟?

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毫不相干却与他纠缠不清的人?

如果只是这其中之一,或许华港生还能够拥有思考和判断的能力。

可偏偏,鲁德培三种占齐。

他是华港生母亲亲口承认的儿子,在他们刚刚欢好过的房子里。

那些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声和打闹声模糊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可华港生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时候的麻木和绝望。

所以他没有拒绝鲁德培,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将他整个人压垮毁灭。

不听,不想,不知道。

所以当鲁德培靠近他,用手替他按揉眼睛,又为他按摩肩膀,一点一点的试探直至鲁德培将啤酒以口送入他的口中。

华港生未曾阻止。

他明明知道鲁德培会对他做什么。

可他就是消沉到连反抗都没有气力。

甚至是希望鲁德培将他一同拉入那漆黑无比的深渊。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可上天仿佛偏偏就爱捉弄无辜的人。

当他的母亲和大哥找到他家,当鲁德培只围浴巾打开那被敲响的门。

一切好似注定。

‘世界上这么多人你不搞,你为什么非要搞你大哥?!’

华港生还记得那种感觉。

那颗麻木到放弃自我的心蓦地有一丝刺痛。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窒息感。

他与他是乱伦,是背德,可他依旧能感受到鲁德培的靠近,一步一步艰难踉跄的走向他。

他的眼里有惊愕,有茫然,更多的是绝望。

‘我爱你。’

‘阿贵。’

他刚刚还这样喘息着在他耳边这样说着,像那激烈燃烧的火,要将他也燃烧殆尽。

可转眼间,鲁德培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触碰他了。

像是一瞬间的清醒,华港生在那一刻明明看见了,看见了鲁德培迟疑却依旧伸向他的手。

一点一点。

那句呼喊就在他的喉咙里。

Julian。

可他出不了声,那意志仿佛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华港生只能看着自己的大哥把自己拼命拉离鲁德培,只能看着鲁德培眼睛里的东西渐渐死去,然后支离破碎。

可那一刻,华港生到了今天都依旧在想那一刻。

他无法对人诉说。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才敢对自己承认。

那时,他第一次想要向鲁德培伸手。

他想拉住他。

‘这是报应。’

鲁德培这样说着,一字一句的说着。

像是诅咒,缠了华港生一辈子。

〔其实Julian…对你…〕

〔阿妈…〕

〔别说了。〕

华港生眼里的光有一瞬间的黯淡,然后低下头去,又一次打断了林莲好向他提起,有关那个人的事。

别说了。

华港生点了支烟,那眼睛被烟熏得难受,烟一股脑的灌进肺里。

呛且熟悉。

〔Julian他…〕

〔没把你当过哥哥…〕

林莲好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了出口。

只是换来的,是华港生暴躁的将桌上所有东西扫落连带那桌子也一并推翻。

〔我不是说了别说了吗?!〕

林莲好被吓得不敢动弹,可等她反应过来看向华港生时,却只见他满面是泪挣扎无助的样子又像极了谁。

那迷茫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是谁呢。

 

‘你爱过我吗?’

 

不是哥哥。

 

不是弟弟。

 

没有血缘。

 

你爱过我吗?

 

华港生。

 

—————————

华港生又做噩梦了。

梦中他又回到那一天。

他与他争吵拉扯,看着他眼里的理智渐渐燃烧为疯狂。

〔我们是兄弟,我不想…〕

〔你闭嘴!不用你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

〔不用你提醒我,我有多么可笑,爱上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华港生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只是那人眼中的嘲讽和痛楚让他有些分辨不清。

当多年后华港生像他那样为这份情感哭过,痛过,被折磨过之后才蓦地发现,那天那人掩藏在那失望和痛苦之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是华港生,是林莲好的儿子,是夏青的男朋友,是警察,唯独,你不再是阿贵。〕

那人这样说着,眸子里尽是无法言说的恨。

你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人,唯独再不会是我的阿贵。

那是我爱的人。

鲁德培的真心啊。

华港生错过的,无法再拥有的。 

鲜红的血液,颤抖的双手,以及苍白的面容。

三声枪响,他在他面前被人枪击,是心魔作祟也是无法释怀。

他一次又一次的在梦中反复经历着这一瞬间。

那是什么感觉。

华港生已经记不得了。

从第一次痛哭到醒来,到如今只是有一点点的抽痛。

可有些东西却比之更甚。

说不清,道不明。

无法抑制。

‘我不想的…’

华港生闭上眼便是他倒在自己怀里的面容,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好似什么东西紧紧攥着华港生的心脏,掌控着他的生死。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呢。’

那人虚弱的嗓音好似就在他耳边不断响起,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声过只余留下他满世界的荒芜。

‘我那天,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可是哪怕我拿枪指着你…你都不愿意留下来…’

他好像在笑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又好像有泪落到华港生的手背上,又冰又凉。

 

‘你知不知道你那天那样说…我很难过啊…’

 

华港生无法抑制的悲伤仿佛全部来源于此。

来源于Julian临死前那眷恋而绝望的双眸。

来源于Julian挣扎抬起的双手还未抚到他脸颊到遗憾。

来源于Julian临死前最后的一句话


下辈子,我们不要当兄弟了。

 

Julian这样说着,却好似把华港生的心也抽空了。

Julian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

浓墨重彩的记忆。

两败俱伤的纠葛。

以及,无法追回的爱情。

全部随着他呼吸的停滞而消去。

那些爱的,恨的。

Julian死了。

用最有效的方式让华港生无法忘却。

活着的人,这辈子只能深受折磨。

华港生只能受着。

这辈子受着。

——————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妈出什么事了?〕

隔着玻璃华京生紧张的看着对面的人,华港生一如既往的沉默,隔了许久才开口

〔妈没事…〕

〔那…〕

〔哥,我想回一趟香港。〕

华港生轻轻的说着。

华京生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这些年华港生的心结却越发的无法释怀,林莲好来探监时也担忧的与他说过。

至于原因。

华京生或许比林莲好要了解更多。

他曾亲眼见到Julian垂下的双手,曾亲手救下绝望轻生的港生。

他曾看过他的弟弟因为Julian的死,完全放弃自己的模样。

原本以为只是Julian的纠缠,可当华京生亲眼见过,见过Julian看港生的眼神,见过港生绝望的恸哭,他又觉得或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两个男人的爱情吗?

带着血缘至亲的爱情吗?

华京生只觉得恐怖可看着眼前这个备受折磨的弟弟,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去吧,自己小心。〕

华京生只能这样说,哪怕他知道这一趟香港之行危险重重,却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有些决定只能港生自己去选择,一些事实也只能港生自己去面对。

华港生知道,他终究要面对。

Julian早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终究要面对那梦魇的根本,要消除那每日拉扯着他的痛苦。 

华港生只能去见他。

见到那真真实实的墓碑,看到那墓碑上一笔一画篆刻着的Julian的名字。

 

他才能活。

 

————————

华港生到达香港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躲避着警察的查证,他先是去了原先和父亲住了十几年的老屋,那里已然成为其他人的家。

他只站在楼下注视着那屋里温暖的灯光,一个恍惚仿佛就能听到父亲的声音。

他站了许久,久到他好似把那十几年的记忆都回忆了一个遍。

然后他又去到了夏青的坟前,她曾是那么的明媚阳光,在他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中,带给他温暖与美好。

这些年,他将夏青的死归咎于自己,可和Julian的死一样,无论他再怎么追悔,夏青却再也回不来了。

只剩下他,背负着愧疚与痛苦无奈的活下去。

而到了最后,他才去到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那里有华港生的亲生弟弟。

那里有阿贵的…

他究竟是谁呢。

那墓碑上刻着Julian的名。

〔鲁德培…〕

华港生轻声低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记忆中他还未曾这样唤过Julian的大名。

他姓鲁。

曾经,是令整个香港都为之震动的人。

不动声色,心狠手辣。

好似Julian留给世人的皆非什么好的印象。

可华港生见过啊。

见过他痛哭失声,也见过他脆弱敏感。

更见过他那从来无法看透的目光中闪烁光芒。

从他望向自己的眼里,一开始华港生不懂,后来才明白那是什么。

是危险的讯号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脱身。

〔妈很好,你不用担心。〕

华港生慢慢坐了下来,点上一支烟便放到Julian的墓前,望着那慢慢燃尽的微光,华港生的心头好似也被罩上了那一层雾,浓重的雾。

〔早该来看你,是我来晚了。〕

华港生的声音带着笑,却显得格外勉强。

〔那年…对不起啊…把你一个人丢在那样荒芜的地方…〕

像是一个讯号,只要提及,华港生就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越是努力想要表现平淡冷静却越是弄巧成拙。

他心里的那份愧疚仿佛随着那年将Julian的遗体藏在荒郊野外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些年他找不到人说,说他的心里的后悔,说他不得不放弃Julian的绝望。

〔如果我那天晚上,没有顶着你的枪口离开,如果我留下来,一切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我当初走得不是那么决绝,没有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是不是你就不会死?〕

〔如果我当初……〕

……

华港生忽地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他说不下去了。

那每一个假设都像是潜伏在他心脏里的刀刃,在以往的数年里时时刻刻悬在心上,而如今那刀刃便生生落了下来,连皮带肉痛得他只想把那颗心拉扯出来,让它停止跳动,才能结束这种感觉。

〔Julian…〕

他又再唤他的名字。

可笑的是在Julian还活着的时候,华港生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受过这份感情的炙热,可偏偏当一切无法追回时,华港生才蓦地想起那些蛛丝马迹。

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在告诉华港生Julian当初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着对他的爱。

明明知道他与他之间的血缘,却依旧在那间酒吧赠了华港生一杯清酒。

换来的却是华港生的咒骂和毒打。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华港生坐在Julian的墓前,哭得泣不成声。

他无法原谅自己啊。

他怎么就丢下了Julian一个人呢?

‘我那天,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可是哪怕我拿枪指着你…你都不愿意留下来…’

那人虚弱的呢喃仿佛就在耳边。

是啊……

我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呢。

为什么呢。

这些记忆啊,为什么还是如此强烈的占据着他的心啊。

那人无助的,绝望的,疯狂的。

‘我爱着你啊……’

伴随着那一夜的微风穿过时光的流逝回荡在华港生的耳边。

是那夜,Julian卑微的声音。

‘无论是什么,我只是爱着你而已啊…’

无助悲戚又含着令华港生追悔莫及的爱意

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这样的爱着你,我做错什么了吗?

……

华港生只觉得从那心脏跳动的地方好似有什么一直被抑制的东西在不断的挣扎,叫嚣,那涌入脑海的记忆不断浮现似走马观花却在最后只剩下Julian死之前的模样。

那是华港生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在他怀里,那被鲜血染红的手一点一点的伸向华港生的脸

‘下辈子,我们不要做兄弟了。’

‘哥。’

那被他锁在心底的秘密啊…

华港生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甚至连自己都欺骗。

〔Julian…〕

他华港生爱着一个人。

后知后觉,无药可医。


不要再做兄弟了。

〔好。〕

华港生轻轻地说着似微风拂过,这迟来的回答也不知Julian能否听见。

不过没关系。

迷惘过后的人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皈依,也找到了他爱的人。

〔没关系的……Julian。〕

华港生扬起笑,无比灿烂的笑。

然后那墓园的日便落了,黄昏伴随着日落那枪声响起,最后只剩那猩红刺目的鲜血与那墓碑上篆刻的红字如此的相似。

而那空中被夜风吹走的丝巾也不知会吹向何方。

 

只是那太阳,终究再也不会升起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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